第47节(1 / 5)
“不——!”普贤奴显然能听得懂汉语,嘴里发出一声悲鸣。只见他高高地举起刀,踉跄着向前扑了数步。胸口几乎撞到了对面明晃晃的枪尖,却又没有勇气承受乱枪攒刺之苦。于是又踉跄着向后退去,退三步,前进两步,退三步,前进两步。最后,丢下宝刀,坐在地上,放声嚎啕。
“呜——!”亲兵们和号手也都丢下各自的兵器,绝望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掩面。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走上战场。关于汉人如何孱弱和蒙古人如何强大的说法,还是来自已经死去多年的祖父甚至曾祖父。当发现一切都跟祖辈们说得截然相反时,心中的恐慌和失落可想而知!
北岸的其他位置,战况亦完全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蒙古兵和高丽兵或者被俘,或者被杀,几乎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甚至有些建制还算齐整的蒙古百人队,居然不懂得趁乱突围或者逃走,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身穿铁甲的红巾军向自己推了过来。然后或者在绝望中被砍死,或者跪地投降。
而士气高昂的红巾军战兵,则在号角和战鼓声的指挥下,分成了一个个百人队。由勇敢百夫长们带着,四下追杀残敌。遇到成建制的抵抗,则几个临近的百人队迅速汇集起来,将负隅顽抗的敌军困住,然后一个接一个杀死。遇到零散的逃命者或者失魂落魄者,则勒令对方丢下武器,双手抱头,等待红巾军辅兵的收容。
在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开始放亮,战场上的情景,变得越来越清晰。正在逃命和手足无措挤成一团的蒙元士兵,人数远在身披铁甲的红巾军之上。然而,他们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被后者像赶羊一样躯赶着,两眼里写满了恐慌。
当职业强盗失去了勇气,表现并不比职业农夫好多少。更何况,这伙职业强盗早已经不闻兵戈声多年,而职业农夫们,却已经被组织了起来,每个人至少都经过了三个半月的专门训练。
服从、荣誉和纪律,在每天枯燥无味的队形演练和军容整训中,已经慢慢渗透进了每个红巾军战兵的骨头里。即便遇到再凶悍的敌人,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保持队形,与自己的队友并肩迎战。而不是像去年十一月份时那样,丢下兵器转身逃走。
呆立在河滩上的逯鲁曾,几乎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徐州红巾将蒙元将士分割包抄,一一击溃,进而追亡逐北的整个过程。他忽然发现,自己昨夜做的那个噩梦好生荒唐!这样一支盔明甲亮,号令整齐的队伍,怎么可能放下武器任由别人来屠杀?!即便没有那滚入马腹下中乱炸“掌心雷”和那神秘的龙舟助战,他们照样能击败成倍的敌人。哪怕是战局急转直下,或者敌军的规模变为他们的十倍乃至百倍,他们依旧会顽强的搏斗下去,只到最后一人倒地,最后一滴血流干。而不是乖乖地放下兵器,把自己和父母妻儿的性命都交到敌人的之手!
他们变了,变得那样的高大,那样的陌生。
他们不再是任人践踏的野草,有一股全新的,书本上从没记载过的生机,正在他们身体里慢慢孕育出来,慢慢地向四下散发。他们一个个骄傲地昂着头,直着腰,将比自己粗壮了将近一倍,规模更是自己数倍的俘虏,从四面八方押过来,押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军营。他们骄傲地从逯鲁曾身前走过,不屑于上前俘虏一个满头白发的糟老头子,或者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禄某人的存在。
有一股被侮辱了的感觉,再度涌上了逯鲁曾心头。初升的朝阳将万道金光洒下,照亮了老进士脸上每一根愤怒的皱纹。“让赵君用过来见我?!”迈步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红巾军百夫长,他大声叫嚷。“老夫要见赵君用!老夫以一片诚心相待,他居然胆敢利用老夫!让他出来,老夫今天要问个明白!”
那名百夫长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军营,示意他自己主动去当俘虏。想见赵长史,哪那么容易?赵长史是咱们红巾军的二当家,要是随便一个人想见就能见到,咱们徐州红巾军的帅帐成了什么地方?!
“老夫要见赵君用,老夫要见赵君用!”逯鲁曾勃然大怒,跳着脚,高声嚷嚷。身边四个家仆怎么劝都劝不住。附近的红巾军将士纷纷将头侧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发了疯的老头子,双目之中充满了怜悯。
今天在战场上发了疯的,可不止是大伙眼前这个白头发老者一个。许多蒙古和高丽将领,在被迫放下武器投降之后,都变得痴痴呆呆的,仿佛魂魄已经不在躯壳里头了一般。他们习惯了征服,习惯了屠杀和胜利,习惯了听祖辈父辈嘴里关于蒙古武士蹂躏整个中原的传说。当发现那些荣耀和武功都像梦一样远去之后,他们不知道自己活着还剩下了什么意义?!
逯鲁曾显然疯得比任何人都厉害。发现附近的红巾军将士不肯理睬自己,他就迈动双腿,一边朝军营里边走,一边继续大喊大叫。几乎让每一个经过营门的红巾军将领,都看到了他的疯狂。每一双悲悯的耳朵,都听到了他的存在。
终于,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善公,善公醒醒!我是通甫,我是通甫,你还记得我吗?善公不要害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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