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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道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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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张俞君相当平静,没有对着季以恩扔东西,也没有失控大哭,甚至没有质疑季以恩的任何一句话。

「安叔说要去环岛,我大概就知道他不想跟我去美国开刀了。」张俞君平静的坐在位置上,双眼看着虚空一个焦点,「只是我以为他要去跟朋友道别,没想到却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走。」

她拍拍季以恩的头,「那傢伙从头到尾都这么任性,最后还要你来跟我告别,真是对不起了。」

「不会不会。」季以恩吓得连连摇手。

「只是安叔这么任性,我们可不能由着他胡来,该办的丧事还是要走过一遍。」

张俞君咬紧了一排牙齿,那个老傢伙讨厌高调、讨厌风光,她就要帮他办一场风风光光,高调至极的丧礼!

看着动力十足的前辈,季以恩实在没胆子阻挠,张俞君从头到尾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甚至没有露出伤心的模样。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一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样的张俞君,季以恩丝毫不敢开口。

张俞君打了几百通电话,除了吼来了最盛大的歌舞团以外(因为档期太难乔),还砸钱订下了台北市立殯仪馆最大的礼厅,甚至买了十卡车的百合跟预约了一打的法师。

她从早到晚打遍了全台湾,只要是安叔还活着的朋友,通通让她骚扰一遍,千交代万嘱咐,绝对要来告别式见安叔最后一面。

虽然安叔的身体早烧成灰了,张俞君还是坚持一切按足规矩。

就这样撑着斗志高昂的状态,安叔的告别式果真风风光光,来得人不下千人,连上香都要排队,只差没发号码牌。

满场飞奔的张俞君,招呼完一个又一个安叔的老朋友,听他们哭、听他们笑、听他们说安叔年轻时候的事情。

她一直很镇定自如,却没有间下来的时候。

连安叔的子女们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张俞君只是穿着黑衣,以乾女儿的身分,默默站立在一旁。

告别式结束之后,季以恩陪着张俞君回到店里,他们在这里设了简易灵堂,早晚要上香,直到七七四九天后。

晚上在火炉边,烧着纸钱时,季以恩终于忍不住了,「前辈,你买这么多纸扎人做什么?」他指了指堆满整个灵堂将近二十隻的金童玉女。

张俞君手上不停,回答他,「因为我去买的时候,问他们能不能指定一两隻会做饭的,但是做纸扎的跟我说不行,没有这种事情。」

撒下了朵朵莲花,在火光内逐渐燃烧,「所以我就买了两打回来,心想,总有一两隻会替安叔做饭吧?他那么爱吃……」

张俞君终于哽咽了起来,泪水点点洒在火花上头,发出阵阵嘶嘶声。

「前辈你别这样,安叔会捨不得走。」季以恩心底微微发酸,生离死别,好痛,好痛。

希望安叔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快快乐乐的,天天吃金童玉女煮的饭。

季以恩把手上的莲花跟元宝,全都撒入桶内,看着它们燃烧的模样,诚心祝祷。

***

安叔的房子很快就卖掉了,这件事情张俞君从头到尾都没插手,只是淡淡的要季以恩别在意价钱,好好帮安叔的房子,找个适合的人。

季以恩也真的照办,反正安叔都说了,卖房子的钱是他要留给前辈的,季以恩就真的不管价钱,一心一意精挑细选,在一个月内带看了不下百组房客。

他甚至一个整月内,几乎天天都不在店内。

看这间二楼公寓的人很多,买的人也有各式各样的用途,有的人想登记为网拍办公室;有的人要重新隔间,改装成分租套房;更多的是投资,买来就放着。

季以恩仔细询问,一一登记着。

连晚上回家睡梦中都在想,到底安叔的房子,适合什么样的人呢?

他问了几次青苹这个问题,青苹被他吵得烦了,最后扔下一句,「你就看谁能保持房子最多的原样。」

季以恩想想有道理,又一一问过每个想买房子的客人,会对室内空间做多少变动,以及未来的规划等等。

最后房子卖给了一对从台北市退休下来的夫妇,他们退休的生活,没有继续住在市中心的需要,所以卖掉了台北市的大楼,希望能够买下这间板桥二楼。

季以恩问过了,他们对房子很满意,安叔生活简单,没有多馀的装潢跟摆饰品,甚至有个阳台能让行道树的枝枒穿进客厅。

「这房子挺好的。」老先生牵着老太太的手,长满皱纹的手掌,摸过粗糙的墙,「我们没有变动的打算,就这样住到老,死了之后就捐出去,做孤儿院,这是我太太的心愿。」他看着老婆笑。

老夫妻简单的行李,还是季以恩来帮忙搬家的,虽然只是二楼的高度,不过他们千谢万谢,甚至留了季以恩吃一顿晚餐。

吃过晚餐之后,季以恩走在路上,掏出手机,拨了出去,「青苹,我跟你说,我最近想通的事情,人要好好珍惜活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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