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观察笔记 第23节(1 / 2)
邓瑛研着墨,听她问自己,便低头看了一眼,应道:“七八年前吧,好像是修寿皇殿的时候,我也忘了。”
“以前的事情……你现在是不是忘得都挺快的。”
邓瑛手上一沉。
“为什么会这么说。”
杨婉取了一只细笔,压纸蘸上邓瑛研好的墨,“就是觉得,你说得越来越模糊了。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她说着摇了摇头,低头落笔。
“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你看,你的字还是一样好看,生活还是一样清净疏朗。而且你什么都知道,你会照顾我,给我造箱子,保护我的兄长和你自己的老师,你甚至愿意对那些听过你几堂课的阉童用心。”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笔杆戳着下巴看向邓瑛,“是吧,你仍然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看你多棒。”
因为她就在面前,邓瑛无法细想她说的这几句话,但却由衷地想要对她笑。
杨婉捏着笔,纠着自己的耳朵,看着自己画的图却开始发愁。
“我这画的是什么呀。”
邓瑛听她抱怨,便放下墨石,轻轻地把纸朝自己这边拖了一寸。
“我能看懂。”
“不是吧,这你都能看懂啊。”
“嗯。差不多。有些地方要想一想。这个样式以前没见过。”
杨婉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了自信。
“这个叫‘胭脂水粉收纳……柜’”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太中二,忙平下声解释:“反正就是放一些脂呀粉的。你随便做做吧。不用太在意,我就是兴趣来了。画得还这么丑……”
“是。”
邓瑛看着纸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造出来。我……”
“刑部还要带你走吗?”
她在须臾之间,精准地切住了要害。
邓瑛低头应了一声:“嗯。放我回来,是因为太和殿的主隼这几日在重架。”
“他们没对你用刑吧!”
“没有。”
杨婉松了一口气。
“我跟杨伦说了,这个杨大牛听懂多少我不知道,但我赌他还有点良心。他要是跟那些人一起犯蠢,我下次让殿下骂死他。”
邓瑛实在没忍住,转身笑出了声。
月伏杏阵(五)
“说真的啊邓瑛。”
杨婉尝试整理被自己薅得有些乱的笔筒,逐渐收敛了声音,“你准备就这么扛着吗。”
邓瑛发觉她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低头看回杨婉的那张图,撑着桌案,弯腰从笔筒里取了一支笔,又铺开一张新纸,扼袖蘸墨,“为什么会这样说?”
杨婉看着他在另外一张纸复画自己的图纸,竟然有些不想进行这个话题。
详细的生活细节,本身就可以杀掉人身上很多执念。
他吃坚果的模样,他握笔的姿势,他准许进入的起居空间,他贴身的衣服,闲时穿的鞋袜,百忙之中抽出空闲画的小物件,都让他与杨婉在时间上的边界越发模糊。
“不扛你能怎么样,刑部好不容易顺着琉璃厂抓住了山东这条线,就算杨伦想帮你,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邓瑛在纸上描勒框架,偶尔转头参照杨婉的图纸,声音不大,也很平静: “其实,虽然你将才那样说,我愿意听。但事实上,我不希望杨大人帮我。这个时候,他最好的是和白尚书这些人一起面对我。对他来讲哪怕回避我,在内阁眼中都是不对的。”
杨婉看着他不过半刻就模出了她画得乱七八糟的图样,“你这样说……到底是在为谁着想。”
这个问题好像过于具体了,并不适合在研究里进行设问。
毕竟人是一个历史性的个体,大部分的决断都和他自身的身份立场,社会关系相关。
杨婉并不希望他认真地回答。
但邓瑛却停下了笔,望着笔下图纸认真想了一阵。
“我的朋友不多,认可的人也不多。不说是刻意为了他们,是到现在,我本身……”
他说着顿了顿。
墨汁已经渐渐在笔尖凝滞,他低头将袖子又往上挽了一折,探笔刮墨,“我本身已经无所谓了,所以我想做一些我自己还能做到的事情。我如今担心的是三大殿的工程浩大,涉及账目众多,老师已经归乡,我不知道,这么多年里,我和老师有没有遗漏之处。”
“如果有呢。”
杨婉追问。
邓瑛笑笑,弯腰落笔继续勾画,“那就像你说的,抗着。”
说完,忽觉脚腕上的伤传来一阵冷痛,他不得不闭眼忍了一会儿,有些自嘲地笑着自问:“不知道抗不抗得过去。”
“能的。”
邓瑛侧身绕过杨婉的背,去拿她手边的镇纸,接着问她:“你怎么知道。”
怎么告诉邓瑛呢?
因为贞宁十二年的春天在历史上风平浪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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