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观察笔记 第66节(2 / 3)
”
邓瑛看着郑月嘉的背脊平声说这么一句。
郑月嘉肩膀应声松弛下来,摇头自顾自地笑了笑。
邓瑛收回目光,背身朝后走了几步,又抬手示意掌刑的厂卫近前,“用完刑以后,让北镇抚司过来押送。”
“是。”
邓瑛这才转过身面向郑月嘉,“打吧。”
——
四十杖,虽然伤筋动骨,却不过是皇帝剥掉郑月嘉秉笔身份的一只手而已,也是做主人上位者的,弃掉奴仆的仪式,这一番皮开肉绽之后,诏狱就再也不会把他当司礼监的人看,甚至不必把他当人看。他完全沦为皇权之下,尊严全无的鱼肉,连做半个人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放眼整个明皇城,有成千上万的阉宦,乏智者诚惶诚恐,有心者则猜测着主子的喜好,拼命钻营。但无论如何,其行事的本质,都是害怕自己落到郑月嘉的下场。
是以,此时养心门前的内侍们都缩着脖子,心惊胆战地听着郑月嘉的痛呼之声。这无疑是震慑,令人魂抖魄颤,大部分的人到最后甚至不忍直视眼前的惨象。
只有邓瑛立在养心门的后面,沉默地看着郑月嘉。要说感同身受,他也曾被这样对待,然而正因为他不曾将这种刑罚当成主子的规训,所以此时此刻他才无法像其他内侍一样,对郑月嘉怀有无用的同情。
四十杖打完,郑月嘉身下的白布已经喂饱了血,杖一移开,郑月嘉浑身痉挛不止。
邓瑛挡住要去拖他起来的厂卫,“让他缓一下。”
厂卫这才退后了一步。
郑月嘉艰难地睁开眼睛,朝邓瑛伸出一只手,邓瑛蹲下身凑近他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回禀陛下吗?”
郑月嘉的手脱了力,砸在白布上,他撑不起身子,只能仰面看向邓瑛,“都不要……试图救我……”
邓瑛捏着膝上的衣料,半晌方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说完径直站起身,转头便见张洛站在他后面,“是东缉事厂押送,还是我们接走。”
邓瑛往边上让了一步,“你们接走,但我有一个句话,北镇抚司不得动私刑,每一堂提审,都须通报缉事厂。”
张洛看了一眼郑月嘉,抬头对邓瑛冷道:“你这是要凌驾在我镇抚司之上?”
“不敢。”
邓瑛说着向张洛揖了一礼,抬头正视他道,“奴婢不会阻止大人刑讯,奴婢等人命若尘埃,不值一提,但此事一但查明,即有无数牵连。人命非草芥,大人慎践之。”
他说完转身朝养心殿走,锦衣卫却抬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背后张洛的声音寒冽异常,“我问你,君威人命,孰重?”
邓瑛没有回答,站在他身后的厂卫一把挡掉锦衣卫的刀柄。
“督主,您先去向陛下复命。”
邓瑛望向养心殿的殿顶,黯眸应了一声,“好。”由着厂卫将锦衣卫挡下,独自朝养心殿走去。
其实这一问,包括杨伦和邓瑛在内的很多人都自问过,只不过张洛内心已有答案,而杨伦等人则把它引为一道命题还在反复辩论
邓瑛却没有立场参与那些人的辩论。
他必须选。
然而选哪一边,他都有罪。
作者有话要说:(1)奶口:奶妈的宫廷称呼。
独住碧城(六) 你和我之间,谁都别可……
北镇抚司诏狱的深夜,静得能听清每个牢室的一声呻吟。
贞宁年间虽然大赦过天下,清空了天下大半的牢狱,但由于诏狱在属司法之外,不在大赦之内,狱中羁押的人犯过多,有些人的案子拖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皇帝后来都忘掉了有那么个人还蹲在狱中。
贞宁三年,内阁首辅白焕与自己的儿子刑部尚书白玉阳曾一道上书,请贞宁帝厘清诏狱中的大案,那一次诏狱的清理,大概了结了百余人的案子,空掉了三分之一的狱室。但由于后来锦衣卫无孔不入,捕风捉影,大兴文字狱,不到一年的时间,诏狱中又人满为患,以至于桐嘉书院的人被锁拿进去以后,不得不得十人挤在一间牢室里。
郑月嘉身份比较特殊,因此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关押,被单独锁在了离刑室最近的一间牢室中。
临近酉时,白日里的暑气渐渐退尽,石壁上反出的潮气凝结成了水珠,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郑月嘉伏在草席上,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他刚想张口要一杯水,牢室外面的大门忽然被打开,掌狱的百户领着邓瑛踏下石梯,一面走一面道:“您看是怎么问,是把犯人提到刑室去,还是……”
“不必。”邓瑛打断他道:“我要问的话不多。”
“是。”
那人应声打开郑月嘉的牢门,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硬摆成跪姿。
“督主,您问着,属下去给您搬一张椅子。”
郑月嘉撑着地面,忍着下身的疼痛抬起头看向邓瑛。
“我有些明白了,你当时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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