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记 第3节(3 / 4)
尸首都已挂上城楼……”
谁料美人闻言脸色惨白,陈玄顿时后悔,怎么能提尸首,于是后半句“……宗室中除大长公主禁足于洛阳旧宫,其余皆流放岭南。”便没有出口。
“原来……都死了……”她喃喃低语,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陈玄只觉得一阵揪心,却还忍不住压低声音好言提醒:“听闻今日陛下诏几位宰相廷议废后之事,恐怕内廷也有一场风波,女郎万事也谨慎些。”
然而美人闻言反倒极轻的笑了笑道:“多谢郎君好意,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
陈玄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却觉得她表情不同寻常,待在想说什么,只见她再拜道:“金水桥就在前方,郎君自去。”说完便径自离开了。
陈玄望着风中她不盈一握的背影,心下想的却是,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遇。
阿素浑浑噩噩,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自耶兄殁后,阿娘就像换了个人,欲壑难填,与宗室谋欲兴废立,事败而不自知,她本想写信劝她放手,然送出了信,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长秋殿。十数位宫人围了上来,将她簇拥着,小心翼翼为她褪下被夜雨沾湿的绿帔,散开的金红八破裙迤逦委地。
早膳还未用,却蓝端来一碗甜羮,阿素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内心似有火在烧,一点也味觉也无。身边宫人望着她苍白的面庞一阵惊惶,青窈走上前来,阿素命她去取朝服来。
阿素终于懂得自己为何会做那个梦,因为梦里的人最终一个个都离开她了。
而现在回想起来,大约那日他便看出了她的意图,却没有揭穿,于是再回想起那些手段,在他面前就显得越发拙劣。
摆脱那些不堪的回忆,阿素伸展双手,赤足踩在大食毯细密而柔软的长绒上,任那些宫人为自己换上袆衣,从绣着五彩翚翟的深青色大袖探出指尖,身后之人便为她束好腰身。地龙烧得很暖,微微有些发烫。这朝服正是受册为皇后那日穿过的,如今她重新穿上,等着接诏。
一旁的青窈不知发生何事,忧心忡忡,扶她走过伶仃的小山屏,支离的铜鹤灯,最终跪坐梳案前的瑞兽葡萄镜前。
青窈在她耳畔轻声道:“圣人不过是要殿下服软,与他求情,大长公主毕竟是殿下亲母,情有可原,圣人念及往日情分,必不至于……”
太天真了,她想。已是穷途末路,无可挽回。
阿素抬头望着深邃的大殿,据说她的祖父便出生在这长秋殿中,只是元家的天下终究被宇文氏夺了,然而宇文氏也未传过两代,如今这天下是李家的。
她是元氏皇族最后的血脉,自不能做大周第一位废后,辱没门风。
打定主意,阿素唤却蓝为自己梳妆。青窈在身后为她梳起乌发,十二位宫人捧着簪匣宝函依次排开,她却弃了十二树花钗宝钿,只选了最爱的那只金镶玉凤首双翠蝶步摇。青窈手一顿,却依旧小心取了,仔细为她簪上,其下缀有金玉,细小离披纷垂,纤巧繁丽。
阿素望着镜中的自己,青黛染就横云眉,牡丹蕊敷额黄色,眉心一点螺片花钿,衬得眼下的一点朱红殷殷如泪,只是唇色却有些苍白。
却蓝见状取过那个鸂鶒鸟玉盒,阿素见到这玉盒便想起里面盛着的口脂。宫中的口脂一向是尚药局的合口脂匠人做的,长平向来不喜,便亲手用牛髓、紫草又糅以辛夷熬煎,又在其中加了甘松香与白檀香,旋开盒盖果然芬馥宜人,色彩瑰丽。
长平见识广博,阿素却不甚在意细枝末节,更懒为唇妆,收到馈赠后便置之一旁。此时想到终有一别,怔了片刻,便伸手以指尖沾取少许,在唇上点匀,果然润泽鲜丽。
然而即便再拖延,也有妆成的一刻。阿素叹了口气,命青窈取过那只尘封已久的四方檀木盒,青窈一怔,身体一颤,阿素知道自己这侍女向来了解自己,必已猜出她心中所想。
阿素见她慢吞吞地似是有意拖延,叹了口气道:“快些,一会宣敕的令使便要来了。”青窈含着泪望着她,还是依言去取了。
阿素从青窈手中接过四方盒,手指轻抚上面嵌的贝母云纹,轻轻一扣,那盒盖便开了。
这盒中之物也无甚稀奇,不过三样。一件是一枚万字纹团花素锦囊,里面是出生时耶娘在慈圣寺中为她求取的平安符,大婚前一直贴身戴着,有些旧了。阿素挑起那根十六股旧红绳,重新将它系在颈中。另一样是一把短刀,银制的刀鞘上镶着一枚耀目的红宝,抽出刀刃来寒芒逼人,是从战场白骨中寻来的阿兄唯一的遗物,阿素将它也佩在身上。
而最后一件玉带钩,是大婚那日从他的婚服上偷偷扯下来藏着的,阿素将那玉带钩握在手里,重又放了回去,合上了盖子。
吞金,割腕还是悬梁,阿素思考这件事。然而望着那些华美的钗簪钿珰,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感觉吞金实有些难度,便挥了挥手,将那些华贵的钗翠都赏了下去。
此时她身边宫人都也明白了些,已经跪着哭倒了一地,吵得她头痛。阿素按了按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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