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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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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坐在开往海岛的飞机上,听着机务人员做最后的安全提示,也是对她独自旅行的最后通牒,飞机引擎轰响,轮子还紧贴地面,这一刻与下一刻,便是这一念与新一念的分水岭。路明闭上眼睛,感受着飞机从缓慢启动到倾斜升空的过程,她的心在微微颤抖,如同负气离家的孩子,惴惴不安地等待一场无力控制的暴风雨降临。但她真的在气什么吗?并没有,她对木然暴虐的一点一滴都因理解而接纳,又对木然温柔而细心的照料心存感激和不舍。只是从那个痛哭的傍晚开始,她便开始魂不守舍地在头脑里原地打转,失了方向,仿佛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选择,但没有一个选择能令她感到安心和舒畅。孱弱的内心甚至撑不起一次完整而畅快的呼吸。渐渐地,她发现面对木然已经无法放松自然,总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总有个疑问在干扰她的日子,到底要怎么活下去?路明走投无路之际,心下一横,背着木然买了一张飞往海岛的机票,既然无法面对,就先暂时离开吧!

飞机穿过云雾,跨国大海,停落在东经120度,北纬15度的岛国。一下飞机,潮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机场有些破旧,异域的岛国人在阳光和海风的呵护下有着深棕的肤色,男人干瘦劲道,女人丰润光泽,这个相对落后的国家却带给路明意外的亲切,这里的一切都不断提醒她,过去已是过去,此刻就在此刻,截然不同的人文风景就是最好的证明。路明穿着深蓝色的吊带上衣和牛仔短裤,背着户外旅行的双肩包,与周围来去匆匆的游客,那些来自不同国家的各种肤色的游客融为一体,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来到这颗海上的明珠,即将投入大海的拥抱,他们便不再扮演城市人的角色,那些纷繁和病态,那些苦恼和纠结,即便无法抛掉,也都暂时储存在大脑深处,不轻易浮现。

路明在机场停留了一晚,等候黎明转机跳岛。疲惫和困倦袭来,她蜷缩在候机室的长凳上,无精打采地看着转机的人们,有的拖家带口,有的谈笑风生,来自世界的各地的气味混合着卷裹路明的困意,她感到自己被世界遗忘在某一个角落,但并不孤单,这样流浪和漂泊的时光使她孑然独立于过去的自我,使她与人类站在了同一水平面上,那些内心深处无尽的羞耻与自卑,那些需要舔舐冷漠才能攫取的爱意,都变得渺小不堪,都离她好远好远……路明感到内心有嫩芽在生长,身体在变得渺小,自我在变得渺小,伤痛在变的渺小,童年在变的渺小,而内在积蓄起了一股股力量推动着这棵芽苗变得粗壮起来。她从未想过,在异乡的一个小小机场,冷气把身体蹂躏得寒酸时刻,能有如此奇异的感触,能和这个世界用无声的语言说一句:你好!

路明带着笑沉沉的睡了过去。

路明被机场的冷气生生冻醒,她蜷缩在金属制镂空的长椅上,盖着行李里唯一一件长袖格子衬衫,枕着双肩背包,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件值得惦记的东西,头发蓬乱地垂在两侧,泛着油光的脸和此刻的寒酸相得益彰。路明倒很高兴,她从没让自己看起来如此落魄过,她总怕自己不够光鲜或者精致而受到冷落甚至抛弃,当然这样的担心或许她自己都没有真正发觉,但如今,真的看起来落魄了,油腻了,不修边幅了,也没有人会在意,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尴尬,好像曾经的自己内心戏过于丰富,雪藏了本性里的潦倒和随意。

路明已经完全清醒了,但她想就这么腻歪着,不洗脸,不梳头,在这个遥远而偏僻的小岛,路明尝到了做另一个人或者说做真正自己的甜头,乐滋滋地坐了起来,睁着圆圆的眼睛,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专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黎明的曙光金灿灿的,穿越小小的停机坪和候机大厅的铁栏杆,洒在陌生人的身上,也洒在路明的身上,它们不带暖意,却明亮耀眼,给人振奋的力量。一颗圆球,自身的光与热飞驰若干光年,来到路明瘦小的胳膊上,照耀着本地涂成黄色的小飞机的机身上,均匀分散给每一个候机的人,他们有怎样的过去?他们是善良还是恶毒?统统不在阳光的考虑范围内,这是一种公平吗?路明想到这,顿了一下,她隐隐感到公平,但她的理解力无法企及这里蕴含的大智慧与大和谐,她只感到被播撒了恩惠,她只想感激。是的,是公平的,路明忽然确定了自己刚刚思索的问题,我们都是带着丑陋生长的,对他人的恶毒与对自我的恶毒,从根本上有什么大的区别呢?她想到了自己过往的零碎画面,那些被他人伤害的时刻远远没有暗下里对自己的诅咒和羞辱来得更严重。对自己的仇恨,对他人的纵容,是自己一步一步促成了最终的伤害,路明从纷乱的局面里倒出了一根小小的线头,她的思索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自己都不明就里,大脑像被操控一般,跳出了许多曾经没有达到的高度或者说广度。

广播里播放着准备候机的消息。路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迎着朝阳走向了飞往独立小岛的飞机,脚下轻快,全然另一幅模样,似是没有过去,不见未来的无耻之徒。

岛上风光宜人,白天人不多,路明漫步海滩上,浪拍着沙,风吹着发,裙摆飘动,从远处看去,这是一幅很美妙的图景。这也正是路明在出发前幻想的模样,下一步就要找一片阴凉,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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