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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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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回到沅城之前我就决定,出了车站之后要先去黄金大道。那是我为它起的名字,其实是一条沿河步道,两旁种满参天的银杏树。过去许多年里,跟你在秋天里走那条路,我常捧起一大把落叶朝你撒去。

你不计较,只耐心地把衣领上的银杏叶摘下,捏着叶柄旋转那片金色。有一次你告诉我,银杏是地球上最孤独的树。待我追问起来,你蹙眉,想着怎样要为我解释,最后你说得很简单。

“因为从生物分类学来说,银杏跟其它树的差距,就像人跟鱼一样大,”你拍拍树干,“它们长得慢,也活得久。能给它们传播种子的物种早已灭绝。到了唐朝,人们觉得银杏好看,开始大量种植银杏,银杏才就此得救。据说现在全世界尚存的银杏,都是浙江天目山的野生银杏后代。”

我听得一知半解,但明白,银杏是地球上最孤独的树。

“而现在,就连那些能感染它们的病原体都从地球上消失了。”你抬头仰望树冠,金色大雨落在你肩头,“它们就一直这样活着,活到了死亡竟也将它们遗忘的年代。”

“哥哥,说不定其实你是银杏呢。”我无心抛出一句话,蹲下去捡几片树叶。

你半晌没声。我抬起头,你抬手拂过树身,动作极慢,像要把树身的纹路铭记于心。虽是秋日,但笑在你脸上缓缓绽放,如一整个明媚的春天。

你矗立许久,朝我伸出手来,“也许你说得对。”

如今我们再次站在旧地。风来叶舞,如漫天的黄金蝴蝶,绚丽得令人心惊。这一路好长,如大梦一场,醒来后我们仍站在这里。如果你真是银杏该多好。

“没把回家的钥匙搞丢吧?”你揽住我,“小迷糊鬼。”

我点头,胡乱抹去脸上的泪。

57、

推开那扇大门,仿佛推开另一个久远的世界。夕阳洒在地板上,在视网膜上灼出一两块伤痕。我睁眼又闭眼,仍觉得很疼。屋内还保持着我们离开之前的原状。那时你倒扣在桌面上、还没有读完的书,我随手乱扔的睡衣,窗台上正迎风飘扬的夏季校服……我甩下背包,一步步踏进去,深入回忆腹地。你在我身旁,拉着我要我坐下。于是与你坐在沙发上,就像从前那些日子一样。那些虚度的,无所事事的日子,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时刻。

打开电视,正放老掉牙的电视剧。台词是一种昏昏欲睡的狗血氛围。爱与不爱,背叛或原谅,在这间客厅尤为刺耳。楼上的小孩儿哭闹,又是哪家哪户的刀落在砧板上,做一顿美味佳肴。

“饿吗?”你站起身,“不如我们去买菜。”

不知是你快要消失,还是泪水糊住我的眼眶,看你看不真切。但我仍然尽力笑,对你说好。傍晚菜市场,摊主都急着收摊,我用很便宜价钱买一大堆菜。你要做我最爱吃的菜。我口味很平凡,不爱吃肉,爱吃西红柿炒蛋。你已无力拿刀,我接过刀,在沉默中剁碎两颗番茄。

两菜一汤做好,在饭桌上热气腾腾。我想在最后尽力扮演一个能使你放心的妹妹,可是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撂下筷子。

“我吃不下,哥哥。我吃不下。”我几乎将脸埋进碗里,眼泪大颗大颗掉进米饭。

你越过饭桌擦我眼睛:“……没关系,你已经很棒了。”

夜晚还未来临,我们躺回那张拥挤小床。木头散发着沉静气味,一如既往。

你有时陷入沉睡,又猛然惊醒,同我说起某年某月我并不知道的、关于我的小事。你又说你曾经嫉妒我,在我们都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你只知自己与我不同,但不知道自己是鬼。你要杀掉我很简单,你本来打算那么做。可只因为看到我摔跤了在哭,你心里已经很不好受。我又那么信你,全方位信任你,你只能彻底缴械。后来你才知那是爱。

你忽然慷慨激昂,痛斥起父母,细数他们罪行。你还提到那间租房,其实你当时很想贴《梦旅人》的海报,你觉得那女主角与我的声音很像,但你不好意思贴。

我隐约感到,你正行走在无序回忆中,那股强大力量在等待你清点最后的行李。突然你声音极低,直直坠入黑暗。

“……于是我们泛舟而上,逆流前行,却不断被冲回往昔。”你举起手臂,做出一个想要抓住什么的手势。但上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黯淡光点投在墙上。

我一声又一声唤你。后来你终于坐起身,打开床头那盏白色小鸭子的夜灯,是几年前你为我买下的。你双目清亮,一扫往日阴霾,我以为从前的你终于回来。我们靠在床头,我对你说很多话,你都听了进去,你都对答如流,所以我以为你真的痊愈。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回光返照。

你忽然对我说了句话。我眉飞色舞,还沉浸在欢欣中,没听清你说什么。你不再说,只是替我掖好被角,然后也躺下来,我们面对彼此。我前所未有地想记住你眉眼,以手去记,觉得不够。亲吻你,从高耸的眉骨到挺拔鼻梁,我如此眷恋你。你这次叫我,不是妹妹,也不是寒寒。你叫我名字。

“很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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