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性而上的迷失(2 / 5)
昏瞌睡,不再被公众视为可以获得人生启迪的圣殿。性解放并没有降低都市男女的孤独指数和苦闷指数,并没有缓解“文明病”。作为最早的性解放先锋,舞蹈家邓肯女士后来也生活极其恶化,肥胖臃肿,经常酗酒,胡吵乱闹,不大像一个幸福的退休教母。及时行乐一旦失度,还可能稀释快乐的质量,毁灭家庭的安全,面临冷漠、厌倦、体弱、早衰、吸毒、艾滋病、性变态、无家可归之类可能的苦果。如果有人去红灯区宣言,说只要敢脱就获取了天堂入场券,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除性苦恼,进而达到人生幸福至境,这种神经病肯定半个美元也赚不着。
自由是一种风险投资。社会对婚姻问题的开明,提供了改正错误的自由也提供了增加错误的自由。解放者从今往后必须孤立无援地对付自己的性,一切后果自己承担,没法向礼教或社会当局赖账。我们可以为勇敢破禁欢呼。但勇敢就是勇敢,勇敢不是包赚不赔的特别股权。美国的一九六八并不是幸运保险单的号码。倒是破禁者们揣着自己有限的苯乙胺,面对着前后两茫茫的自由,是不是要倒抽一口冷气?
三
对理论常常不能太认真。一个女子找到了一个她的意中人,如果受到对方婉言拒绝,就可能断言对方在压抑自己:你怎么活得这么虚伪呢?你太理智了,你不觉得理智是最可恶的东西,是最压抑人性的东西?世事无常,生命苦短,人生能有几时醉?……
这个女子开导完了,出门碰到一个使她极其恶心的男人,如果被对方纠缠不休,就可能说出另外一些理论:你怎么这样不克制自己呢?怎么这样缺乏理智呢?你只能让我恶心,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人……
这个女子的理智论和反理智论兼备,只是根据情况随时各派其用。你能说她是“理智派”还是“感情派”?同样,如果她心爱的丈夫另有新欢,要抛弃她了,她可能大谈婚姻的神圣性;时隔不久如果是她瞄上了人家的丈夫,婚姻的荒谬性肯定就会脱口而出。你能说她是卫道士还是第三者乱党?
理论、观念、概念一类,一到实际生活中总是为利欲所用。尤其在最虚无又最实用的现代,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中间,理论通常只是某种利欲格局的体现,标示出理论者在这个格局中的方位和行动态势。一般来说,每一个人在这个利欲格局中都是强者又都是弱者——只是相对于不同的方面而言。因此每一个人都万法皆备于我,都是潜在的理论全息体,从原则上说,是可以接受任何理论的,是需要任何理论的。用这一种而不用那一种,基本上取决于利欲的牵引。但这决不妨碍对付格局中的其他方面的时候,或者在整个格局发生变化的时候,人们及时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理论面目。比如一个大街上的革新派,完全可能是家里的保守派;一个下级面前的集权派,完全可能是上级面前的民主派。
这种情形难免使人沮丧:你能打起精神来与这些堂而皇之的理论较个真吗?
纵欲论在实际生活那里,通常是求爱术的演习,到时候与自述不幸、喟叹人生、操弄格言,请吃请喝、看手相、下跪、强迫等等手法合用,也有点像征服大战时的劝降书。若碰上恶心的纠缠者,他们东张西望决不会说得这么滔滔不绝。他们求爱难而拒爱易,习惯于珍视自己的欲望而漠视他人的欲望,满脑子都是美事,因此较为偏好纵欲说。就像一些初入商界的毛头小子,只算收入不算支出,怎么算都是赚大钱,不大准备破产时的说辞和安身之处。
他们中的一些人通常不喜欢读书这一类累人的活,瞟一瞟电视翻翻序跋当然也足够开侃。所以他们的宣言总是繁复而混乱,尤其不适宜有些呆人来逐字逐句较真。比如他们好谈弗洛伊德,从他的“里比多”满足原理中来汲取自己偷情的勇气,他们不知道或不愿意知道,正是这个弗洛伊德强调性欲压抑才能产生心理能量的升华,才得以创造科学和艺术,使人类脱离原始和物质的状态。他们也好谈罗兰·巴特、德里达以及后现代主义,用“延异”、“解构”、“颠覆”等等字眼来威慑听众,大力标榜自己的自然状态。他们不知道或不愿意知道,罗兰·巴特们的文化分析正是从“自然原态”下刀,其理论基点就是揭示“自然原态”的欺骗性和虚妄性,拒绝这一种统治人类太久的神话。一切都是文本,人的一切都难逃文化浸染。他们正是从这一点开始与传统的人本主义和人道主义割席,开始了天才性的叛逆。用他们来伸张“自然原态”或“人之本性”,哪儿跟哪儿?
有些人从不注意弗洛伊德和罗兰·巴特的差别,不注意尼采和萨特的差别,不注意孔子和庄子的差别,最大的本领只是注意名人和非名人的差别,时髦与不时髦的差别。他们擅长把一切时髦术语搜罗起来,一股脑儿地用上。就像一个乡下姑娘闯进大都市之后,把商店里一切好看的化妆品都抹在自己脸上。这倒是一种pastiche——拼凑,杂拌,瞎搅和,颇有后现代风味,把一张五颜六色的脸作为时代标准像。
四
一直有人尝试办专供妇女看的色情杂志,但屡屡失败,顾客寥落。不能说男性的身体天生丑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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