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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佛魔一念间(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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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意义地引导了炼丹的向内转,力倡炼内丹,改物治为心治,改求药为求道。唐以后的道家主流也依循这一路线,普遍流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乃至“炼虚合道”的修习步骤,最终与禅宗的“明心见性”主张殊途而同归。

身功的问题,终究也是个心境的问题;物质的问题,终究也是个精神的问题。这种身心统一观,强调生理与心理互协,健身与炼心相济,对比西方纯物质性的解剖学和体育理论,岂不是更为洞明的一种特别卫生法?在东土高人看来,练得浑身肌肉疙瘩去竞技场上夺金牌,不过是小孩子们贪玩的把戏罢了,何足“道”哉。

每一种哲学,都有术和道、或说用和体两个方面。

佛家重道,但并不是完全排斥术。佛家虽然几乎不言气脉,但三身四智五眼六通之类的概念,并不鲜见。“轻安”等等气功现象,也一直是神秘佛门内常有的事迹。尤其是密宗,重“脉气明点”的修习,其身功、仪轨、法器、咒诀以及灌顶一类节目,铺陈繁复,次第森严,很容易使人联想起道士们的作风和做法。双身修法的原理,也与道家的房中术也不无暗契。英人李约瑟先生就曾经断言:“乍视之下,密宗似乎是从印度输入中国的,但仔细探究其(形成)时间,倒使我们认为,至少可能是全部东西都是道教的。”

术易于传授,也较能得到俗众的欢迎。中国似乎是比较讲实际求实惠的民族,除了极少数认真得有点呆气的人,一般人对于形而上地穷究天理和人心,不怎么打得起精神,没有多少兴趣。据说中国一直缺少严格意义上的宗教精神,据说中国虽有过四大发明的伟绩,但数理逻辑思维长期处于幼稚状态,都离不开这种易于满足于实用的特性。种种学问通常的命运是这样,如果没有被冷落于破败学馆,就要被功利主义地来一番改造,其术用的一面被社会放大和争相仿冒,成为各种畅销城乡的实用手册。儒家,佛家,道家,基督教,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现代主义或绿色思潮……差不多都面临过或正在面临这种命运,一不小心,就只剩下庄严光环下的一副俗相。在很多人眼里,各种主义,只是谋利或政争的工具;各位学祖,也是些财神菩萨或送子娘娘,可以当福利总管一类角色客气对待。

时下的气功热,伴随着易经热、佛老热、特异功能热、风水命相热,正成为世纪末的精神潜流之一。这种现象与国外的一些寻根、原教旨、反西方化动向是否有关系,暂时放下不谈。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中国传统文化蕴积极深,生力未竭,将其作为重要的思想资源予以开掘和重造,以助推进社会进步,以助疗救全球性的现代精神困局,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已经开始了的一个现实过程。但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气功之类的这热那热,大多数止于术的层面,还不大具有一种新人文精神的姿态和伟力,能否走上正道,导向觉悟,前景还不大明朗。耍弄迷信骗取钱财的不法之徒且不去说它。大多数商品经济热潮中的男女洋吃洋喝后突然对佛道高师们屏息景仰,一般的目的是为了健身,或是为了求财、求福、求运、求安,甚至是为了修得特异功能的神手圣眼,好操纵麻将桌上的输赢。总之一句话,是为了习得能带来实际利益的神通。这些人对气功的热情,多少透出一些股票味。

神通利己本身没有什么不好,或者应该说很好,但所谓神通一般只是科学未发明之事,一旦生命科学能破其奥秘,神通就成为科技。这与佛道的本体没有太大关系,因此将神通利己等同于道行,只是对文化先贤的莫大曲解。可以肯定,无论科技发展到何种地步,要求得人心的清静妙明,将是人类永恒的长征,不可轻言高新技术以及候补高新技术的“神通”(假的除外),可以净除是非烦恼,把世人一劳永逸地带入天堂。两千多年的科技发展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大的作为。这也就是不能以“术”代“道”、以“术”害“道”的理由。杨度早在《新佛教论答梅光羲君》文中就说“求神不必心觉,学佛不必神通”;“专尚神秘,一心求用,妄念滋多,实足害人,陷入左道”。

这些话,可视为对当下某种时风的针砭。

求“术”可能堕入左道,求“道”也未见得十分保险,不意谓从此就有了一枚激光防伪标识。

禅法是最重“道”的,主张克制人的物质欲望,净滤人的日常心绪,所谓清心寡欲,顺乎自然,“无念为本”。一般的看法,认为这些说法涉嫌消极而且很难操作。人只要还活着和醒着,就会念念相续不断,如何“无”得了?人在入定时不视不闻惺惺寂寂的状态,无异于变相睡觉,一旦出定,一切如前,还是摆不脱现实欲念的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熊十力曾对“无我”的说法提出过怀疑,认为这种说法与轮回业报之论自相矛盾:既然无我,修行图报岂不是多此一举(见《乾坤衍》)?业报的对象既然还是“我”,还被修行者暗暗牵挂,就无异于把“我”大张旗鼓从前门送出,又让它蹑手蹑脚从后门返回,开除以后还是留用,主人说到底还是有点割舍不下。

诘难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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